2011年3月7日 星期一

蠹魚的旅行日記:調查與發言權

■邱士杰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20世紀很出名的一段話。這段話是中共剛剛轉入農村的時候,毛澤東為了反對當時中共黨內的教條主 義以及挾洋自重的勢力而特別提出來的。對他來說,具體的了解他們所據守的農村、了解農民的生活與階級矛盾,才可能為革命的發展求得確切的認識,也才能為人 民生活的改善提供真實的理論前提。而在中國革命空前地把知識分子捲入農村、要求知識分子進入農村的條件下,追求外來「理論」和在地「實際」相結合的「調查 研究」(簡稱「調研」)便從1920年代開始成為中國社會科學的新傳統。

改革開放以來,「調研」仍在繼續,但變化也開始出現。在21世紀可以清楚看到兩種新興調研現象:首先是大陸內部的反體制者(某些被稱為「維權」工作 者)開始介入調研領域,以他們的觀察結果論證自己的立場;其次則是台灣這邊的研究者或一般民眾,憑藉著各自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觀察,對大陸的發展進行很具 「親身體驗」的指三道四。

這種新興調研現象的發生是為了爭奪發言權。在大陸,發言權的爭奪是為了對付黨政體制;在台灣,發言權的爭奪則是為了對付國民黨在1949年以後逐漸 建立起來的兩岸論述(儘管這種論述本來就不太真實)。今天,我們可以發現調研的人越來越多,而每個進行調研的人也都可以說些什麼,而且還都很有道理──只 要與這些「調研」者對話的你沒有做同樣的調研,你就沒有發言權。

雖然「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仍然是硬道理,但調研者通過「調查」而取得「發言權」的過程本身卻出現極大危機,因為沒有人的調查是全面的。說到 底,多數的調研都在極有限的範圍之內進行,調研者完全有可能放大個人體驗,讓「小故事」獲得「大啟示」,反正沒有調研的你也不會知道箇中虛實。

此外,雖然調研原來的功能是使理論聯繫實際,但現在的危機卻是以A地的實際證明B地的理論,或者在B地起作用。以台灣來說,在大陸的「調研」經驗存在著一種有利於回台灣「說嘴」的心理,不是為了使調研促進大陸的進步,而是為了在台灣起作用。比方深化兩岸的隔閡。

顯然,如果出發點是錯的,調查也不會有發言權。現在大陸的旅客學者同學們也開始有來台灣「調研」的機會了,這種「調研」的結果,多半也是為了回到大陸起作用。但作用將是好的嗎?也許,只有兩岸有志者以共同承擔責任的立場對兩岸進行共同的調研,才是真正有效的出路。

(作者為台大史研博士生)

《台灣立報》2011-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