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2日 星期一

這種「國家暴力」台灣人也會「我不服」嗎?

蔣介石與「白團」成員合影。蔣介石為了反共,對岡村寧次等應列為甲級戰犯的侵略者「不予追究」,這些戰犯遂來台組織分化兩岸的白團。(網路圖片)

最近去了一趟韓國參加會議,其中一天晚餐與同行的日本友人談論了關於教科書的議題。他說他的女兒正在讀小學,但教科書卻隻字未提日本曾經發動的侵略戰爭,他對此感到相當的憂心。一同參加會議的韓國朋友,則是相當關心日本政府長期以來竄改歷史教科書、扭曲歷史的種種行徑,其中對於日本政府與右翼政客在慰安婦等戰爭罪行缺乏反省與道歉更是相當氣憤。


最近種種的議題都被龐大的政治動員力量收編進「反服貿」與「反核四」兩大主題裡,而在相關的政治運動中,諸如傅斯年、四六事件、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等歷史人物與詞彙頻繁出現,但歷史的意義與脈絡都被抽離,空洞的歷史成為反中反共極富號召力、卻又極其蒼白的工具。

反服貿運動前後,發生了幾件攸關歷史正義的事情,最終卻淪為社會上的「插曲」,不被關心。第一件事是今年3月台南新化發現了三千多具白骨,民間學者葉沂日前在《中國時報》撰文推斷這批枯骨就是1915年噍吧哖事件的抗日英魂。諷刺的是,八田與一仍是青年心目中台灣現代化的「功臣」,《KANO》大賣,社會上沉浸在日據時期的「美好年代」,伴隨而來的卻是包裝在反服貿之下的反中高潮。當年為了抵抗異族犧牲於殖民者殺戮的先烈,反而被高喊「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的當代台灣視如敝屣。

第二件「插曲」是反服貿運動從立院「出關播種」後沒多久,台聯立委賴振昌反對高中歷史課綱在慰安婦的論述加上「被迫」兩字,他稱:「教育部有什麼證據證明慰安婦百分之百都是被迫的?」「慰安婦就是慰安婦,不需要加上『被迫』」。日帝的慰安婦制度早就被認定為戰爭罪行,聯合國在1995年將慰安婦定位為「軍事性奴隸」的被害者。東亞其他地區至今仍不斷向日本政府表達高度譴責,而台灣的立委卻站到了日本右翼政客的身旁,其言論與日本維新會黨魁橋下徹「慰安婦必要論」竟如此雷同。這番踐踏台灣人民尊嚴、替日本侵略擦脂抹粉的駭人言論,在台灣卻被無感以待,堪稱「台灣之光」。

無獨有偶,「白團」後代成立的「白團顯彰會」,4月底來台「還原歷史真相」,稱白團「值得紀念」。白團是1949年之後蔣介石在台灣打造「反共堡壘」的背後影武者,而主導白團成立的人即抗戰末期日軍「支那派遣軍總司令官」岡村寧次(曾在華北地區推行燒光、殺光、掠光的「三光作戰」)。蔣介石為了反共,對岡村寧次等應列為甲級戰犯的侵略者「不予追究」,這些戰犯遂來台組織分化兩岸的白團。

台灣繫獄最久的左翼政治犯林書揚先生曾稱白團在台灣是「極端怪異」的存在,他如此評價白團與蔣介石的關係:「把階級及個人利益放在國家民族共同利益之上」,「那是憎念和恐懼混雜的精神症狀的時代」,「一種錯亂或倒錯的傷疼」。簡言之,白團是以日本戰犯為主體、在台擘劃兩岸壁壘的劊子手。這段歷史不但未得到應有的清理,國史館甚至在2010年推出白團團長富田直亮(中文化名白鴻亮)的紀錄片,讚揚他「誓與台灣共存亡」,並稱頌白團「有助於台灣軍事的現代化」。如今在兩岸和平發展的階段,白團後代竟大言不慚來台灣「討拍拍」,足證蘊含在歷史之內的是非曲直等價值在台灣早已顛倒錯置。

過去日本殖民者的鐵蹄不只在台灣強行經濟與資源的掠奪剝削,同時也推行民族差別待遇與思想禁錮,當然,對台灣人民身體性命的虐殺更是不在話下。令人驚訝與費解的是,由反服貿運動而激化的反中情緒,把同一民族的中國大陸視為寇讎,卻對當年異民族的「國家暴力」毫無批判,甚至搖身一變成為緬懷的對象。面對歷史正義遭到如此侮辱,台灣人是不是也該「我不服」?看在同遭日帝荼毒的亞洲各國人眼中,這是「厚道,以德報怨」,還是「數典忘祖,自我作踐」?

(本文另題〈嘉農.白團.賴振昌〉,原載《中國時報》,2014-05-11;文見報略有刪修,以上刊出原文。)